可是,都红,我亲爱的都红,你不再是残疾人,你残废了。沙复明抬起头,在出租车里仰望着天空。他看见了星空。星空是一块密不透风的钢板,散发着金属的腥味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爱是不道德的,在某个特定的时候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酥松,低温,这就是我眼中的新人际—————推拿
小马,嫂子伤了你的心了。也好。小马,那你就一路顺风吧。嫂子祝福你了。——你不该这样走的。你好歹也该和嫂子说一声再见,嫂子欠着你一个拥抱。离别是多种多样的,怀抱里的离别到底不一样。这一头实实在在,未来的那一头也一定能实实在在。小马,你一定要好好的。好好的,啊?你听见了没有?千万别弄出什么好歹来。你爱过嫂子,嫂子谢谢你了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前些日子我正好读到过一篇文章,意思很简单、很明确,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普世价值,——说什么好呢,在今天,我特别想说,对普世价值视而不见,这是中国必须面对的问题。其实,视而不见这个说法还是轻佻了,我个人的体会是,我们在刻意回避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有许多话她一定要留给兄弟姐妹们。她要感谢。无论如何,她要感谢。再见了朋友们,再见了,兄、弟、姐、妹。天无绝人之路。她就要上路了。她是自豪的,体面的,有尊严的。她什么也没有欠下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天空并不是无垠的,它是一个锥体。无论它有多么的辽阔,到后来,它只能归结到一个尖尖的顶。两只气球就这样在天空里十分被动地相遇了,在尖尖的塔顶里头,其实他们不是两只气球,是两匹马。天马在行空。没有体重。只有青草和毛发的气味。它们厮守在一起。摩擦。还有一些疲惫的动作。——小马—————推拿
一个人不可以无缘无故地打人,这就是普世价值;该不该穿喇叭裤,这里头也许有价值问题,但显然,它不涉及普世价值。这个故事非常清晰地表明了一件事:我们时常把普世价值丢在一边,然后,叽叽喳喳,没完没了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沙复明的食指神经质了。他的嘴巴始终是张着的,下巴都挂了下去。高唯注意到了,沙复明的食指在反反复复地摩挲,一直在摩挲最后的一行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距离是一个恒数,都红离高唯近了,离季婷婷必然就远了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说话永远都是有场合的。有些话就是这样,到了特别的场合,它就必然有特别的意义。不可以琢磨。一琢磨意义就大了,越琢磨就越觉得意义非凡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沙复明对疼的滋味深有体会了,他想替她疼。他渴望把都红身上的疼都拽出来,全部放在自己的嘴里,然后,咬碎了,咽下去。他不怕疼。他不在乎的。只要都红不疼,什么样的疼他都可以塞在自己的胃里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尊严不是个人问题,是社会问题—————推拿
沙复明丢下休息区的房门,一个人来到了推拿中心的大门口,拼了命地眨巴他的眼睛。他向天上看,他向地下看。他什么也没有看见。盲人没有天,没有地。所以天不灵,所以地不应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为什么要说酥松呢?因为“三口之家”特别地脆弱,面对教育、卫生、社会安全、保险、就业等庞大的压力,我们很容易神经质,只要有一个小小的意外,一个家眨眼之间就可能倒了;与此同时,我们对下一代的期待也是神经质的,差不多到了癫疯的地步。在这样的前提下,我不知道我们的价值观会有怎样的变迁,我就知道一点,我们的价值观会伴随着病兆,带有捉摸不定和火急火燎的倾向,缺乏承受力,缺少绵延性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家里却突然吵起来了。王大夫不能确定父母亲都说了什么,但是,弟弟的话他听见了。弟弟的嗓门真大,隔着两层楼他也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弟弟的控诉。弟弟是这样控诉他不公平的命运的:“你们为什么不让我瞎?我要是个瞎子,我就能自食其力了!”—————推拿
爸,我爱他是一只眼睛,他爱我又是一只眼睛,两只眼睛都齐了。——爸,你女儿又不是公主,你还指望你的女儿得到什么呢?——小孔—————推拿
我想说的是,社会的变更真是一步也跨不过去,没有所谓的“跨越式”发展,尤其是精神这一个层面。比较一下东西方的历史,我们缺了太多的课,其实缺了课也不要紧,我们的脑子里得有补课的念头。有些东西是不能分东西方的,比方说尊严,它是普世的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虽然我本人没有手机,可是,我熟悉手机的语言,我不知道你如何看待那样的语言,那种暧昧的、半真半假的、进退自如的、油腔滑调的语言,大部分是调情的。——我的意思是说,即便是调情,这里头也应该有真实的东西,表明你喜欢一个人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日子真是一个经不起过的东西,它日复一日,再日复一日,又日复一日。积怨到底来了。“怨”是不可怕的,可怕的是“积”怨。积怨是翅膀。翅膀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个,张开来,朝着黑咕隆咚的方向振翅飞翔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因为每个人都有手机,每个手机里都有段子,都红知道了,这个世界就是手机,而生活的本来面目就是段子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好吧,沙复明不只是魔障了,还倔强,你小,那我就等。今年不行,明年,明年不行,后年,后年不行,大后年,大后年不行,大大后年。你总有长大的那一天。沙复明坚信,只要有耐心,关键是,只要一直都爱着她,他沙复明一定能等到都红长大的那一天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一般来说,推拿师们是不说“下班”的,他们直接把下班说成“回家”。一口气干了十四五个小时的体力活,突然轻松下来,身子骨就有点犯贱,随便往哪里一靠都像是“回家”。回到家,他们不会立即就洗、马上就睡,总要安安静静地坐上一会儿,那是非常享受的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轻描淡写就是这样,它的本质往往是敲锣打鼓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可是,当一个女孩子第一次感受到爱情的时候,警惕又有什么用?爱情是小蚂蚁,千里之堤就等着毁于蚁穴。小孔只是在自己千里之堤上头开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口子,后来想堵的,来不及了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盲人是黑户。每一个盲人都是黑户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王大夫在上钟的时候经常听到客人们在谈论股市,对股市一直有一个十分怪异的印象,这印象既亲切,又阴森,既疯魔,又现实,令人难以置信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小孔就从推拿床上下来了,往前走,一直走到王大夫的跟前。王大夫也站起来了,他们的双手几乎是在同时抚摸到了对方的脸。还有眼睛。一摸到眼睛,两个人突然哭了。这个事先没有一点先兆,双方也没有一点预备。他们都把各自的目光流在了对方的指尖上。眼泪永远是动人的,预示着下一步的行为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大连离上海有多远?起码也有两千公里,可以说是两重天。然而,在手机时代,两千公里算什么?是零距离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为了确认自我,小马想从鱼群当中脱离出来。然而,不敢。离开了他的鱼群,他只能独自面对无边的大海。他不敢。离群索居是怎样的一种大孤独?他不敢。离开?还是不离开?小马在挣扎。挣扎的结果给小马带来了绝望,他气息奄奄,奄奄一息。小马感觉到自己失去了最后的一点力气,他的身体翻过去了。他白色的肚皮即将漂浮在水面。他的命运将是以尸体的形式随波逐流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说到底,不同的眼睛下面,必然伴随着一张不同的嘴巴。盲人和健全人终究还是隔了一层。适当的距离是维护友谊最基本的保证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每一个忌讳的背后都隐藏着不堪回首的煳味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是这样。原来是这样。唉,生活里头哪有什么可以羡慕的人呀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沙老板是何等在意脸面的一个人,可他在都红的面前硬是流露出了“贱相”。这也就罢了,沙老板在高唯的面前也越来越“贱”,连说话都赔着笑脸。听得出来的。唉,爱情是毒药,谁爱谁贱。沙老板完了。你完喽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信仰是一个多么虚妄的他不会家只,有时候,它的崩溃仅仅来自于一次真别心的病物觉会里动。真别心的病物觉会里动不只是真别心的病物觉会里动,它物以是学心们有相匹配的能她为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原来“空”是一个这么具体的他不会家只,有于一个人出地对可以准确只向过每出误在真说感受到它,中起一个字:空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出地对红在,希望中起在,幸福中起在。沙复明不能地水再把西自己天格要起和子于生学心们么格的梦了,开在真不愿意之然的是梦见一双手,开在真不愿意之然的是梦见想条国在们看块冰。冰太冷,也用就是学手则太坚硬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难办的到物以是情只有一个“办”法,拖。拖到一定的时候,地水再难办的到物以是情出地对好办了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小孔合上手机,再也不敢相信事情就是这样简单。从恋爱到现在,小孔一直在饱受折磨,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父母。她终于把实话说出来了。事情居然是这样的,一句实话,所有的死结就自动解开了,真叫人猝不及防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爱情真是个古怪的东西。像开关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一般来说,当事人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在某个方面的才能,当这种才能展露出来的时候,他能知道的只有一点——做起来特别地简单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对面走过来一个人,你撞上去了,那是爱情;对面开过来一辆车,你撞上去了,是车祸。但是呢,车和车总是撞,人和人总是让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对面走过来一个人,撞上了叫做爱情;对面开过来一辆车,撞上了叫做车祸。可惜车与车总是撞,人与人却总是让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旁白:为了即将到来的看不见的生活,她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,为自己争取一份看得见的爱情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小孔:你烦死了,咔嚓咔嚓的,真是匹小马,撒欢啊。小马:没有啊,嫂子。小孔:坏,越来越坏。小马:我不坏,嫂子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旁白:反正故事都是假的,假的有趣,假的好玩,无论小蛮是假戏真做,真戏假做,假戏假做,小马都喜欢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旁白:盲人和健全人终究还是隔了一层,道理很简单,他们在明处,健全人却藏在暗处。这就是为什么盲人一般不和健全人打交道的根本缘由。在盲人的心目中,健全人是另外的一种动物,是更高一级的动物,是有眼睛的动物,是无所不知的动物,具有神灵的意味。他们对待健全人的态度完全等同于健全人对待鬼神的态度:敬鬼神而远之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旁白:沙复明的相亲又一次地失败了,但他没有放弃,在那一刻,他突然意识到一种比相亲更动人的东西,那东西就叫做主流社会,盲人们一直拥有一个顽固的认识,他们把有眼睛的地方叫做主流社会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小孔:眼睛是有分工的,一部分眼睛看得见光,一部分眼睛看得见黑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旁白:命运实在一件难以捉摸的事,在命运面前,其实盲人和健全人都是迷信的。盲人甚至比健全人更相信命运,因为命运是看不见的。对于盲人的来说,看得见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,看不见的东西才真的存在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都红:对面走过来一个人和对面开过来一辆车,有什么不一样啊?小马:一个是人,一个是车。都红:对面走过来一个人,你撞上去了,那就是爱情,对面开过来一辆车你撞上去,那是车祸,但是呢车和车总是撞,人和人却总是让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沙复明:我一岁的时候眼睛就瞎了,算是先天的了,我从来都没可怜过自己,从来没有,可是我今天可怜自己了,美到底是什么啊,得了癔症了,天天想,没日没夜的想,就是想看一样,都红,都红,美很吸引人是吧?—————推拿
王大夫:知道我们瞎子最爱什么,钱,你见过在大街上讨饭的瞎子吗?我见过,讨饭,我也会,但我不能,我们也有一张脸,我们要这张脸,我们爱这张脸,我们得拿自己当人,我们得拿自己当人,你们懂不懂?—————推拿
沙复明:如果有来生,要做一棵树,站成永恒,没有悲伤的姿势,一半在尘土里安详,一半在风里飞扬,一半洒落阴凉,一半沐浴阳光,非常沉默,非常骄傲,从不依靠,从不寻找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都红:美是灾难,它降临了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都红:每个人的眼泪不一样,但想哭的念头是一样的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都红:没有哪一个女人是看不到爱情的,眼瞎的女人尤其看得到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沙复明承认,高唯是个小人,她这样做龌龊了。但是,沙复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了。他端起饭盒,一个人离开了,兀自拉开了足疗室的大门。他丢下饭盒,躺下了。这算什么?搞什么搞?几块羊肉又算得了什么?可是,为什么有人就一直在这么做?为什么有人就一直容许这样做?腐败呀。腐败。推拿中心腐败了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他姓徐。他叫徐泰来。金嫣的心苍茫起来了,空阔起来了。海阔凭鱼跃,天高任鸟飞。可满世界都是毫不相干的鱼,满世界都是毫不相干的鸟。泰来被大海和天空无情地淹没了,他在哪——里啊,在哪里?金嫣决定留在上海。气息奄奄。像一个梦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争取公众从来就是一件可怕的事,争取到一定的时候,公众就有可能成为炸弹,轰的一声,一部分人还站着,一部分人却只有倒下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她还有什么呢?她什么也没有了,只剩下了“美”。“美”是什么?是鼻孔里的一口气,仿佛属于自己,其实又不属于自己。一会儿进来了,一会儿又出去了。神出鬼没的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一百元人民币,这是一个社会为了让自己求得心理上的安稳所做出的一个象征。它的意义不在帮助,而是让自己理直气壮地遗忘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这句话是一颗炸弹。是深水炸弹。它沿着泰来心海中的液体,摇摇晃晃,一个劲地下坠。泰来感觉到了它的沉坠,无能为力。突然,泰来听到了一声闷响。它炸开了。液体变成了巨大的水柱,飞腾了,沸腾了,丧心病狂地上涌,又丧心病狂地坠落。没有人能够描述他心中的惊涛与骇浪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说谎话的人都是盲目的,他们永远低估了听谎话的人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这毛病得改。下一次一定得改。这一次当然不行。他承诺了。他是用舌头承诺的。再怎么说,一个人的舌头永远都不能瞎。舌头要是瞎了,这个世界就全瞎了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人人都意识到推拿中心有可能发生一点什么,然而,什么都没有发生。什么都没有发生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会发生,相反,一定会发生的,没到时候罢了。所以,每个人都在等,用他们看不见的眼睛四处“观望”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仪式是必须的。仪式不是认知的方式,而是认知的程度。有时候,仪式比事情本身更能说明事情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相对说来,哪一个男的会追哪一个女的,或者说,哪一个女的会追哪一个男的,人们大致上会有一个普遍的认识。简单地说,看起来“般配”。“般配”这东西特别的空洞,谁也说不出什么来。但是,一旦落实到实处,落实到人头上,“般配”这东西又格外的具体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你爱什么呢?你还不知道你自己么?你就这个命。爱一次,就等于遭一次难。——张一光对小马—————推拿
他们在城市与城市之间辗转,在医院与医院之间辗转,年少的小马一直在路上,他抵达的从来就不是目的地,而是失望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看起来盲人最大的障碍不是视力,而是勇气,是过当的自尊所导致的弱不禁风。沙复明几乎是豁然开朗了,盲人凭什么要比健全人背负过多的尊严?许多东西,其实是盲人自己强加的。这世上只有人类的尊严,从来就没有盲人的尊严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小马终日沉醉在他的单相思里头,甜蜜得很,其实痛苦得很。是不能自拔的缠绵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人都是贪婪的,每个人都喜欢贪便宜,各有各的贪法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一般来说,盲人从不掺和到健全人的事态里去,健全人也不掺和盲人。他们是和睦的井水与河水,一个在地底下安安稳稳,一个在大地上蹦蹦跳跳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夜深人静的时候,王大夫听着小孔均匀的呼吸,依次抚摸着小孔的十个手指头——其实是她八个歪斜的手指缝——睡不着了。他的失眠歪歪斜斜。他的梦同样歪歪斜斜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这是一种努力。是长期的、艰苦的努力,也是无用的、可笑的努力。现在回过头来看,在两个人的关系当中,最坏最坏的一样东西就是努力。努力是毒药。它是慢性的毒药。每一天都好好的,一点事都没有。怕就怕有什么意外。在意外来临的时候,慢性的毒药一定会得到发作的机会。强烈的敌意不仅能吓别人一跳,同样能吓自己一跳。当初要是多吵几次嘴就好了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身体不是身体,它是闹钟。在闹钟的内部,有一根巨大的、张力饱满的发条。时间是一只歹毒的手,当这只发条放松下来之后,时间一点一点地,又给身体拧上了。只有“手忙脚乱”才能够使它“咔嚓、咔嚓”地松弛下来。这只发条也许还不是发条,它是有生命的。它是一只巨蟒,它是一条盘根错节的蛇。在它收缩并盘踞的时候,它吐出了它的蛇信子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人类撒谎了。人类在自作多情。人类把时间装在了盒子里,自以为控制它了,自以为可以看见它了。还让它咔擦。在时间面前,每一个人都是瞎子。要想看见时间的真面目,办法只有一个:你从此脱离了时间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无论是什么样的生意,只要牵扯到劳动力的价格,大陆人一定能把它做到泣鬼神的地步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爱情是小蚂蚁,千里之堤就等于毁于蚁穴。小孔只是在自己千里之堤上头开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口子,后来想堵的,来不及了。小孔就哭。哭完了,小孔决定爱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积怨到底来了。“怨”是不可怕的,可怕的是“积”怨。积怨是翅膀。翅膀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个,张开来,朝着黑咕隆咚的方向振翅飞翔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这世界有人眼盲有人心盲,眼盲的人可以用心去感受,心盲的人有眼也是摆设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在爱情里头,谦卑与卑微是怎样的动人,它令人沉醉,温暖人心。爱原来是这样的,自己可以一丝不挂,却愿意把所有的羽毛毫无保留地强加到对方的身上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丰收之后,荒凉的大地。人们取走了一年的收成,取走了粮食骑走了马。留在地里的人,埋的很深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一部分眼睛看得见光,一部分眼睛看得见黑……看见的不一定真实,看不见的才都存在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生活不是象征。生活是真的,它是由年、月、日构成的,它是由小时、分钟和秒构成的。没有一秒钟可以省略过去。在每一秒钟里,生活都是一个整体,没有一个人仅仅依靠自己就可以“自”食其力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“对面走过来一个人,撞上了叫做爱情;对面开过来一辆车,撞上了叫做车祸。可惜车与车总是撞,人与人却总是让。”—————推拿
对面走来一个人,跟对面开过来一辆车,有什么不一样?对面走来一个人,你撞上去,那就是爱情;对面开来一辆车,你撞上去,那是车祸。但是呢,车和车总是撞,人跟人总是让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爱原来是这样的,自己可以一丝不挂,却愿意把所有的羽毛毫无保留地强加到对方的身上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“美”有力量。它拥有无可比拟的凝聚力。反过来说,它给了你驱动力。它逼着你,要挟着你,让你对它做出反应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恋人之间的语言不是语言,是语气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人就是这样,一旦有了信仰,他就有决心与毅力去浪费时光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但生活究竟不可能重复。它不是流水线。任何人也无法使生活变成一座压模机,像生产肥皂或拖鞋那样,生产出一个又一个等边的、等质的、等重的日子。生活自有生活的加减法,今天多一点,明天少一点,后天又多一点。这加上的一点点和减去的一点点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,它让生活变得有趣、可爱,也让生活变得不可捉摸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人就是这样,你强在哪里,你的软肋就在哪里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恋人之间的语言不是语言,是语气。语气不是别的,是弦外之音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看不见是一种局限,看得见同样是一种局限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每个人的眼泪不一样,但想哭的念头是一样的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然而,谎言是一种强迫性的行走,只要你迈出左腿,就必然会迈出右腿,然后,又是左腿,又是右腿。可谎言终究是不可靠的,它经不起重复。重复到一定的时候,谎言的力量不仅没有得到加强,而是削弱,直至暴露出它本来的面目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我们自以为我们不冷漠,其实我们冷漠。我们不能再冷漠下去了!——金嫣—————推拿
严格地说,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一个独立的、区别于健全人世界的盲人世界。盲人的世界里始终闪烁着健全人浩瀚的目光。这目光锐利,坚硬,无所不在,诡异而又妖魅。当盲人们浩浩荡荡地扑向健全人的社会的时候,他们脚下永远有两块石头,一块是自己的“心眼”,一块是别人的“眼睛”。他们只能摸着石头,步履维艰。说到底,沙复明是可信的,张宗琪也是可信的。唯一可疑的只能是“沙宗琪”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颈椎在沙复明的身体里面,胃也在沙复明的身体里面。沙复明在奴役它们。每一天,沙复明都雄心勃勃地奴役他们。等沙复明意识到它们吃了大亏的时候,它们已不再是奴隶,相反,是贵族的小姐,是林黛玉。动不动就使小性子,不饶人了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“我等他。”金嫣等待徐泰来已经等了这么久了,她哪里还在乎再等一会儿。以往的“等”是怎样的一种等,那是空等、痴等和傻等,陪伴她的只是一个人的恋爱,其实是煎熬。现在,不一样了。等的这一头和等的那一头都是具体的,实实在在的。她突然就爱上了现在的“等”,她要用心地消化并享受现在的“等”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张宗琪从金大姐的手里接过饭盒,打开来,认认真真地闻了一遍。好东西就得这样,不能一上来就吃,得闻。等闻得熬不住了,才能够慢慢地送到嘴里去。什么叫“调胃口”?这就是了。越是好的胃口越是要调,越调胃口就越好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这是一个多么漫长的梦,穿越了如此不堪的岁月。原来就在这里。一步都不曾离开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一个人的日子有多难熬,不是当事人一辈子也体会不到。——金大姐—————推拿
情欲是一条四通八达的路,表面上是一条线,骨子里却链接着无限纷杂和无限曲折的枝杈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时间就是这样,多到一定的地步,它的面目就狰狞了,像一个恶煞。它们是獠牙。它们会精确无误地、汹涌澎湃地从四面八方向这个美丽的小女人蜂拥过来。除了千疮百孔,你别无选择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与时间在一起,与咔嚓在一起,这就是小马的沉默。——沉默中的沉默却是另外的一副样子。沉默中的沉默不再是沉默。小马没有和时间在一起,他被时间彻底地抛弃了。他学会了关注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事实上,手机的转述中,事情离它的真相已经很远了,它得到了加工,再加工,深度加工。事件上升到了故事的高度。它有了情节,开始跌宕,起伏,拥有了叙事人的气质特征,拥有了爱情故事的爆发力。它完整,破碎,激烈,凄迷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任何事情都要把时间拉长了来看,拉长了,人生就好看了。不能急。——高唯—————推拿
唉,人生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死胡同,一不小心,不知道哪一只脚就踩进去了。——小孔—————推拿
一部分眼睛看得见光,一部分眼睛看得见黑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两个人风平浪静的,她就躺在他的怀里,他抚摸着她,她也抚摸着他。即使外面都是风,都是雨,都是雪,都是冰,都是狼,都是虎,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?他们安安稳稳的,暖暖和和的。这样的时分小孔舍不得睡,在许多时候,她在装睡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她可以说谎。她可以在谎言中求得生存,但没有一个人可以一辈子说谎。没有人可以做得到。——小孔—————推拿
不能拿客气当了福气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那就爱吧。既然这个世界上有鲜花,有牛粪,鲜花为什么就不能插在牛粪上?—————推拿
没有气味的气息才是最阴险的,稍不留神,瓦斯轰的就是一下,一倒一大片的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说话的自信是一个十分鬼魅的东西,有时候,你在谁的面前说话自信,你的内心就会酝酿出自信以外的东西,使自信变得绵软,拥有缠绕的能力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恳求这东西就是这样,到了一定的地步,它就成了死命令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向天纵靠在了沙复明的怀里,说:“我就想这么坐下去。一辈子。”沙复明往嘴里送了一块冰。他把冰含在嘴里。他的嘴在融化,而冰块却在熊熊燃烧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融洽向来都有一个标志,彼此之间可以打打闹闹。打打闹闹是重要的,说不上推心置腹,却可以和和美美。是一种仅次于友谊的人际关系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他动拳头并不是因为他英武,而是因为他懦弱。因为懦弱,他就必须忍,忍无可忍,他还是忍。终于有一天,忍不住了,出手了。他自己一点都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小题大做,完全是蛮不讲理了。可是,话又得说回来,老实人除了蛮不讲理,又能做什么呢?—————推拿
笑是一个好东西,也是一个坏东西,好和坏取决于它的时机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恋爱中的人是愚蠢的。沙复明没有恋爱,他只是单相思。单相思不愚蠢,因为单相思的人是白痴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痛苦大部分都是自己憋出来的。说出来,痛苦就变成痛快了—————推拿
恋爱永远不能等同于一般的事,它有它的仪式。要么一句话,要么一个动作,也可以两样一起上,一起来。只有某一个行为把某一种心照不宣的东西“点破”之后,那才能算是恋爱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“我是学命理的。”“就是算命的吧?”“不是。凡事都有理。道有道理,数有数理,物有物理。命也有命理。”—————推拿
它们自己都不知道,它们就是生活里的大多数,类似于马路边的羊肉串。它们一辈子都不满意,就是离不开。它们永远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婚礼,最后的一口了,风烛残年了,后悔却上来了,夜深人静的时候老是对老伴说,我那时候怎么就没有对你好一点。“再来一串”。其实是想从头再来。从头再来还是这样的,生活就是这样一个可爱的场景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时间这东西真的太古怪了,它从来就不可能过去。它始终藏匿在表情的深处,一个意想不到的表情就能使失去的时光从头来过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最后的一抹余晖恋恋不舍了,每一盏灯都放出它们应尽的华光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对面过来一个人,碰上了叫做爱情;对面过来一辆车,碰上了叫做车祸。可惜车祸时常发生,而人与人却总是错过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盲人和健全人终究还是隔了一层,道理很简单,他们在明处,健全人却藏在暗处。这就是为什么盲人一般不和健全人打交道的根本缘由。在盲人的心目中,健全人是另外的一种动物,是更高一级的动物,是有眼睛的动物,是无所不知的动物,具有神灵的意味。他们对待健全人的态度完全等同于健全人对待鬼神的态度:敬鬼神而远之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十七岁,在一个女孩子最充分、最饱满的年纪,金嫣放弃了治疗,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后的辉煌。她开始挥霍自己的视力,她要抓住最后的机会,不停地看书,看戏,看电影,看电视,看碟片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滋味也可以结婚。最为般配的有两样,甜与酸,麻和辣。甜是一个女人,也有男人的一面,酸是一个男人,也有女人的一面。它们的婚礼无疑是糖醋排骨。又酸又甜,酸酸甜甜。这是贫寒人家的婚礼,寒酸,却懂得感恩,知道满足。他们最容易体现生活的滋味。是穷秀才娶了小家碧玉,幼儿园老师嫁给了出租车司机。婚礼并不铺张,两个人却幸福,心心相印的,最终把紧巴巴的日子过成了一道家常菜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对面走过来一个人,你撞上去了,那就是爱情对面开过来一辆车你撞上去,那是车祸但是呢,车车总是相撞,人和人却总是让—————推拿
从这个意义上说,后天的盲人没有童年、少年、青年、中年和老年。在涅之后,他直接抵达了沧桑。他稚气未脱的表情全是炎凉的内容,那是活着的全部隐秘。他透彻,怀揣着没有来路的世故。他的肉体上没有瞳孔,因为他的肉体本身就是一直漆黑的瞳孔――装满了所有的人,唯独没有他自己。这瞳孔时而虎视眈眈,时而又温和缠绵。它懂得隔岸观火、将信将疑和若即若离。离地三尺有神灵。—————推拿
钱是孩子,不经手不要紧,一经手就必须搂在怀里。—————推拿